第12章 对弈_我怀了造反夫君的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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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章 对弈

  “阿姐!”江承策毫不矜持地朝她绽了一个大大的笑容,笑出一口糯白整洁的牙。

  她大概猜到了江承策的想法,为这小郎君的天真可爱心涩又想笑。

  他必然是以为她嫁了他最亲最亲的舅舅,自此之后便是一家人了。再不必如从前一般顾虑重重。

  她抚了抚他尚且幼弱的肩膀,在心下默叹一声,也朝他笑笑。抬起头来时,便见萧贵妃毫无避忌地打量着她,一双凤目里笑意粲然。

  她便也朝她福下一礼。

  她同萧妃倒是素来便没什么交往的。

  只记得在宫宴觥筹交错,华灯辉璨里的萧贵妃当真是国色天香,柔媚无比。

  又记得私下里听殿外守夜宫人们秘传,这萧贵妃是如何媚骨天成。讲那些香艳动人、不可告人的帷帐私事。

  这宫中向来如此。人人都死气沉沉地被压抑,又不得不在尔虞我诈里时刻警醒。

  无味的日子过得久了,枕衾寂寒,便要想出些叫人血沸情热的流言闲话来调剂生活。

  而性无疑是最香艳、最能惹人遐思的。哪怕是没了根儿的内侍,哪怕是深宫寂寞的宫娥。

  在那幽微深曲的深宫秘帷里飞短流长又稍纵即逝的流言里,在那些寂寞又不甘的妒怨里,她可听过不少以萧贵妃为主角的秘闻。

  可此刻看她满眼心疼地关怀萧孟津,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家的阿姐罢了。

  她同萧妃的气氛也只能是客套又疏离。

  哪怕有萧孟津夹在中间作为斡旋,也远不到能交心的时候。

  更何况,萧孟津可没想着她的处境,更不会帮她一二。

  兰芽捧起茶杯不尴不尬地喝了茶。对面萧贵妃的眼光注视她良久,久到她无法忽略,也难装不知。

  她抬眼同她对视,萧贵妃一双明眸善睐的美目里含了质疑、忧虑同太多难辨的情绪。

  但最终,她只是柔婉地笑了笑,转头同萧孟津讲:“今日举杯,以茶代酒,祝公主同阿弟举案齐眉,琴瑟相谐。”

  兰芽被萧舜华这一席话弄得一头雾水,她必然深知萧孟津对这场赐婚受的不情不愿,也明知兰芽是肩负了怎样的“重任”入的萧氏门,这一句举案齐眉又从何说起?

  这话正着听行不通那便该反听:萧贵妃这是在敲打萧孟津,莫要同她走得太近罢?

  兰芽余光里瞟了一眼萧孟津,那人仿若未闻,仍镇定自若地坐在那儿谈笑风生,叫她无从窥见他的半分情绪。

  兰芽举杯咽下最后一口茶,茶汤已冷,满口涩意。

  ……

  待他二人告别后,萧舜华唤来江承策,牵着他的小手将他拉到自己跟前。

  看着眼前稚嫩的儿子,萧舜华表情严肃,抚着他的脸:“策儿,阿娘要你知道,终你此生,也不可同舅舅反目!”

  “你须知道,若不是你舅舅,我们母子二人活不到今日,你是萧家的儿郎,仁义礼信,忠孝恭勇。万不可做出辱没萧家门楣的事!”

  她顿了顿,叹口气:“阿娘同你说这些,不是要你惧他,而是你须敬他爱他。

  “无论日后发生什么,他都是你的舅舅。这一点不许改。”

  江承策半皱着眉,尚且懵懂:“可舅舅就是舅舅,这本就不会变啊。”

  若有一日你与他利益争端,父子尚可成仇,兄弟亦可同室操戈。何况,他只是你的舅舅。

  萧舜华笑叹,目光温柔却隐有锋芒,直刺入儿子的双眸,“若有一日有人叫你坐皇位,你愿不愿?若有人同你夺皇位,你又答不答应?”

  “天子者势位至尊。南面而听天下,生民之属莫不振动服从。”

  小郎君低头沉思片刻,话语稚嫩却口齿清晰,“儿以为,君乃天下至尊,掌一国兴衰,万民生死。

  “若无君之才德,只为一己私欲而权欲熏心,乃大过。弃万民生死而谋一己得失,为戾。”

  他抬起头,眸光清澈柔和:“儿臣想,若没有能力,便不该去求。否则便是天底下最大的自私,儿臣害怕辜负百姓。有多大的能力担多大的责任便好。”

  ——你当真能做到?若有人逼你争呢?若不争便是死呢?萧舜华本想如此追问,又觉得这样的话语对一个七岁孩童来说太过残忍。

  她终归是一个母亲。

  她满目疼惜地看住他,紧了紧双臂将他揽入怀中。自己埋在他小小的肩头深吸一口气,欣慰道:“好孩子,阿娘的好孩子。”

  ……

  兰芽方才的低落也不过持续一会儿便烟消云散。她向来懂得如何开解自己,不叫自己过的那么凄苦狼狈。

  她坐在镜前,背影纤瘦苗条,信手拆开发髻,任一头青丝如瀑清清凉凉落满背脊。

  又起身换了寝衣,是她最喜欢的素棉料子,贴身又柔软。

  萧孟津进来时便见她欢快地扑向软绵绵的被褥,一张粉面还万分眷恋地埋在里头蹭了蹭。

  末了,整个人如一只雪白的蚕蛹一样裹着被子滚到床榻里侧,一双白嫩嫩的小脚丫还欢欣地踹了踹。

  在他眼里,抛却外头大好春光,饱食终日无所事事,只懒懒散散躺到榻上,大把大把虚掷光阴的人都带些面目可憎。

  可到了兰芽这儿,他竟分明觉出几分可爱。

  他原是想上前嘲笑她一番,但想起阿姐方才的话,萧孟津脚步一转,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。

  大敌当前,父仇未报,他却终日同仇人之女厮磨。

  他心里涌起浓浓的愧疚,仿佛儿时学艺不精,看到父亲失望的眼神一般。

  可他又想起江兰芽。

  这么些日子同她相处下来,他渐渐发觉她的有趣之处,明明面上乖巧又柔顺,对上他时还带些无由的怯懦。可偏偏身上还带了几分烈性脾气,时不时伸出爪子挠他一把,倒叫他刮目相看。

  他其实看得出来,她与她的父亲并不是一路人。

  更何况……她与他在床笫之间很是合契。

  若她能识相些、乖巧些,他留她在身边……想必也并不为过罢?

  兰芽可不知萧孟津心里的千回百转,她幸福地睡过大天光,待束绿叫她起来时,已经是用晚膳的时辰了。

  睡足吃饱,所以当萧孟津提议手谈一局时,她也欣然应允。

  她是不介意叫他领会长安城天才棋手的风采的呢。

  这副棋不过是方才萧孟津叫人从行宫里随意翻出来的,但他二人都不是世家那些自诩清贵的子弟,也就没那么多讲究,摆开棋子这阵仗就起了。

  兰芽神思奇巧,棋道诡谲多变。可没想到,萧孟津也不遑多让。

  两人势均力敌,棋逢对手。

  不知不觉间霞光消褪,暮色苍茫。已是掌灯时分。

  萧孟津落下一子,神态之间甚是闲远。抬头看兰芽烟眉微蹙,正聚精会神地注视棋盘。他目中划过深意:“公主,你可想知道为夫是如何逃过一劫,免遭一死的呢?”

  兰芽微微垂首,叫萧孟津无法探究她的神色。也无从窥探那眸中千江落月的落寞与寒意。

  她忽然觉得周身如藤蔓般曲曲绕绕缠上一股无奈的倦怠。

  江兰芽疲惫地吐了口气。再抬起头时,眉眼盈盈落满笑意:“兰芽不过一后宅妇人,不懂夫君朝堂来往。夫君还是莫要同我白费口舌了。”

  “不,公主冰雪聪明,为人通透。若叫萧某来看,当是这满长安里最聪明的小娘子。”

  “皇上此计可谓高明,可称一箭双雕。哦,不止呢,让我想想啊,若此计一成,我得掉脑袋,四皇子也落不着好。也正好陷害了大皇子,叫三皇子得意呢!

  “你说咱们的皇上到底想干什么呢?

  “公主可知,这刺杀呀,原不应该发生在小树林,而该在北丘。可我偏偏就要教它在那儿,公主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办到的呀?”他越压越近。

  兰芽眉目间掺了霜雪:“我不知道。夫君不必说了。”

  “是因为刺杀的人早就叫我换了呀。还算这回江承礼有些脑子,找了个同他身边侍卫身形面容都有几分相似的。好叫我身边人不过稍加修饰,简单易容即可。”

  “公主,你说,他们是不是都瞎呀。”他话语狂妄,身上的气场倏而变得阴沉狠厉,似乌云挟雷滚滚而来,压迫得她难受。

  “夫君慎言!”

  兰芽其实心下平淡麻木得很,却故意拿出厉色喝他。

  她只觉心下灰蒙蒙一片,似一方石砚沉闷又厚重。

  又如暴雨将至前的闷腾压抑,恨不得轰轰烈烈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,将一切浇个透彻!

  “哦?此刻不过我与公主夫妻夜话,难道公主会告诉外人去吗?”不再试探,他已是明刺刺的质问了。

  你会吗?会去告诉你的好父皇吗?

  “公主生就一双慧眼,必然能看清世事纷扰对错。”

  所以,公主,请你看清,我才是那个能保护你的人。

  他身上那股凌人的气压倏然一收,安静地落了颗子:“此局一定,输赢对错,生死成败,再无更改。公主。”

  所以,请你不要与我为敌。

  我不愿有一日,你我站在对立的两面。

  “啪嗒。”兰芽早没了弈棋的心思,信手匆匆落下一子。

  成败分晓,无力回天。

  “夫君好棋艺。本宫自愧不如。今日也累了,早日歇了罢。”她情绪不高,声调平淡。

  他今晚已经不止是试探了,他将自己的野心与宏图,甚至那些睥睨众人的狂傲尽数铺展在她面前。

  她能感受到那些骄傲野心里的期待与示好。

  哪怕此刻她尚且辨不清他意欲何为,是真情还是假意;是蜜糖还是陷阱。

  可她还是甘之如饴,想把自己的真心都为他奉上。

  但——她不敢就这么轻易拜倒在他脚下。

  她不能抛下母妃,这是其一。

  其次,她可以爱他,但却不敢将自己全盘托付于萧孟津。

  他们这才相处了多久呀。纵他此言出于真心,那他对她也不过出于情欲的一时迷恋,日后的事谁也无法预测,若有一日这一时迷恋激情如潮水退去,她如何自处?

  如藤蔓一般依附于人能得几时好?

  或者说,这番剖白背后不过又一场算计,她难道会重蹈覆辙,甘心束手再入囚笼吗?

  所以,报君一腔深情意,她也坦荡表明自己的态度,不愿同他虚以为蛇;但为了保全自己,她也不敢全然信任。

  她喜欢他,可她不敢相信他。

  萧孟津默默目送她的背影,复又低头在这一室寂静里注目这棋局良久。

  小公主的确棋艺精湛,也确实聪明过人。

  可却不愿信任他。

  橙黄烛火光色跳动,憧憧将他剪影映在窗纱,扭扭斜斜跳动,成了这室内唯一的动静。

  直到红烛爆了灯花发出轻微响动,他才敲着手里的棋子一哂,复又毫不留恋地抛入棋篓。洒脱大步离去。

  晚间。

  两人躺在一张榻上心思各异,兰芽原以为经过今晚之事,之后二人便是不知期限的同床异梦。

  但不防他覆身过来,亲了亲她光洁白皙的额头,复又抵住她的额头,那些轻细的话语就这么缠缠绵绵地钻到她的耳心子里,痒痒的。

  “还疼不疼?”

  兰芽搂了他的脖子。

  深夜幽香入鼻,一切都在静默中升温。他与她都知道,这是她无言的邀请。

  他不晓得这是补偿还是什么,但这不重要。

  他疼惜地吻了她,又忽而暴戾地堵了她的唇,将那些破碎的哭音尽数吞下唇齿。以一次次叫她颤栗吟泣的力道告诉她,他对她的痴迷。

  夜幕深深,各怀心事的男女也可以共同在床笫间沉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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