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外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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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。
向溱裹着毯子在沙发上睡了一夜，醒时候才八点。
他来到卧室门口，才发现房门昨晚没有关严实。
于是不经意惊鸿一瞥，就让他耳根红得不像话。
透过门缝，可以瞧见床尾处落着一截白皙小腿，裤脚被蹭得很高。
青年常年弹钢琴修长手指遮在泛红眼尾处，于睡梦里发出呢喃鼻音。
窗外徐风吹开窗纱，新一年阳光趁机钻入，在被褥上撒下一片斑驳。
——太冒犯了。
向溱放轻动作，把门关得严严实实。
心脏不争气地咚、咚，跳个不停。
·
叶矜足足三个月没梦到爸妈了，不知道是不是怕他挂念，向来疼他夫妇怎么都不肯入梦。
于是睁开双眼，又是满心失望一天。
宿醉感觉很不舒服，太阳穴突突得跳，胃里空空如也，大脑也昏沉得厉害。
他望着陌生天花板，黑长睫毛微眨，缓了两秒才想起昨晚发生事。
向溱……
他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，自己竟然跟一个萍水相逢人回了家。
大致记忆停在了红绿灯被人拉回来那一刻，后面事他就不太记得了。
环顾四周，这是间陌生卧室，面积很大。
装修以充满质感棕色调为主，桌面与墙上摆饰都很有艺术感，非常符合他审美。
叶矜赤脚下了地，脚底软绒绒，很舒服。
垂眸一看是铺了毯子。
他发现自己还穿着昨晚衣服，红酒渍都干了，身体也没什么暧昧不适。
手机被人放在了飘窗上，因为没电已经关机。
他刚拿起手机，倒是瞥见飘窗角落摆着一盆长势漂亮多肉。
叶矜认识它品种，叫‘天使之泪’。
平常它是绿色，像葡萄一样一串又一串地挂在枝丫上。
但如果主人养得好，它会慢慢上色，变成晶莹剔透粉黄。
叶矜以前也养过几盆，可惜没照顾好，基本都死翘翘了。
“咚——”
有人敲门。
叶矜回首望去：“请进。”
随着脚步靠近，他终于记起了向溱样貌。
很舒服那种长相，棱角分明，五官端正，是极有阳刚魅力那种好看，不笑时候还有点冷。
向溱进门第一句就是：“你醒了？”
叶矜轻笑了声。
他没醒怎么会站在这里，总不会是梦游。
向溱一手端着蜂蜜水，一手端着热气腾腾粥，闻着很香：“早餐喝皮蛋瘦肉粥可以吗？”
“不了，谢谢你。”没了酒劲，叶矜理智回归，“昨晚真很麻烦你，不过我下午还有课，得先走了，下次请你吃饭。”
向溱一顿：“今天过节，也有课吗？”
叶矜：“……”
差点忘了，今天元旦节，还是周六，有个鬼课。
向溱不知道是太会做人，还是根本不介意他谎言，很快给了台阶下：“你昨晚好像没吃饭，先喝点粥垫垫肚子。”
到底是第一眼就感官不错人，叶矜对他不反感，何况昨晚很麻烦人家，对方还是个正人君子，他自然不好过河拆桥。
于是他应了声。
“坐这里就好。”向溱在床尾皮质沙发摆了个折叠桌，再把粥放好，连调羹都插在叶矜可以顺手拿起方位。
“小心烫。”
叶矜斟酌了下，自我介绍道：“我是叶矜，矜持矜。”
“我知道，你昨晚告诉过我。”向溱顿了顿，问：“你还记得昨晚事吗？”
叶矜：“……”
他确信自己身体没有不舒服，总不能是他睡了向溱吧，不是说喝醉了就没办法硬吗？
向溱抿了下唇，走到书桌前拿过一份文件，递到他面前。
叶矜看着这份白纸黑字合同，眼前一黑。
“如果你后悔了，也没关系。”向溱语气认真，“我会撕毁它。”
叶矜揉揉眉心，看来昨晚红绿灯后面还发生了一些事，但他断片了。
他倒没怀疑过合同作假，白纸上不仅印着他指纹，还有亲笔签名。
他签名很有特色，不可能是向溱代笔。
什么年头了，还玩包养……
富二代以及霸总们是不是都不太懂法，这种合同压根没有法律效用。
但看完后，叶矜才后知后觉发现不能算是包养合同，但比包养还离谱。
首先，合约第一页写都是乙方要履行条例，这没什么——
问题在于乙方是向溱，甲方才是叶矜——这明明是向溱对他提出合约。
他实在没忍住：“甲乙方是不是反了？”
“没反……”向溱缓慢地眨了下眼，“不是甲方权利大一点吗？”
叶矜：“……”
这么说好像没问题。
细想之下又觉得哪哪都是问题。
叶矜翻到第二页，彻底打开了签合同新世界大门。
这份合同是这样——
作为乙方向溱，会给足叶矜生活费，大学四年学费，以及画画方面任何费用，并会在合约结束后将当前公寓转赠给甲方叶矜。
除此之外，还有一堆叶矜觉得啼笑皆非小条例。
而作为甲方叶矜，拿到钱只需要做三件事。
一，毕业时要拿到优良成绩。
二，未来三年内，他要每年画一副画无条件赠与向溱。
三，一星期七天，至少要有两天来公寓陪乙方吃饭。
合约期总长半年。
半年后，叶矜就自由了。
再纯洁不过协议，除了最后一项要求，叶矜就差点真以为这就是一份不带私心资助合约。
他问：“真只是吃吃饭？”
向溱点头。
叶矜：“……我们认识吗？”
向溱指尖微紧：“不认识。”
叶矜指尖轻点合同：“那为什么要做这种事？”
做慈善吗？
向溱犹豫了会儿，不确定地回答：“因为有钱？”
叶矜靠向沙发，与向溱对视半晌。
向溱耳根虽然一点一点变红了，但眼神没有躲闪。
叶矜无意识地笑了笑。
自从父母出事，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跟人相处起来很放松感觉了。
心情愉悦后，叶矜声音都缓了点：“我昨晚除签了这份合同以外，没做什么其它出格事吧？”
谁料向溱这次沉默了。
过了好久他才说：“没有。”
“……”
叶矜直觉他在撒谎，肯定有别事。
“你能靠近我一点吗？”
向溱很听话地移了一点，真就一点点。
叶矜干脆伸出手，在向溱额头上轻轻一碰：“——很烫喔。”
向溱呆了呆。
“我昨晚真没做其它冒犯你事？”叶矜唇角微扬，“不然你怎么一靠近我就脸红？”
“……”
向溱想说真没有，还想说是因为空调温度太高了，很热。
可在叶矜笑意下，他什么话都堵在了嗓子眼。
醉酒叶矜他受不住，清醒叶矜也一样。
言语间还多了几分针对攻击性，叫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。
不过，昨晚确实算不上冒犯。
那些难得亲近，是他这些年数千个夜里，都没敢梦过亲密触碰。
叶矜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，对一个刚认识人这么说话，未免太轻佻，很不符合他平日里与人相处分寸之道。
但看着向溱眼睛，他也没能第一时间说出拒绝合约话。
他端正身体：“这份合同我想再考虑一下，喝完粥给你答复，可以吗？”
“好——”
向溱立刻起身，一副逃难速度想要离开。
叶矜又把人叫住：“向先生，等一等。”
向溱没回头，低声问：“怎么了？”
叶矜是下意识唤了声，只能临时找个理由：“我手机没电了，你有Type-C充电器吗，能不能借我用用？”
“有。”
向溱松了口气，很快拿了条充电线进来，房间里插座可以直接插入。
导入手机时，叶矜发现这根线很新，新到没有一点用过痕迹。
他眸色一动。
卧室外。
向溱靠在与叶矜一墙之隔地方，像是喘不过气了一样佝着腰，过了很久才平复好呼吸。
他抚了下唇，上面仿佛还遗留着叶矜指腹温度。
·
这碗粥叶矜喝了快十分钟，温度不烫，刚好是能入口程度。
像提前很久煮好，又开着保温慢慢熬过感觉。
吃早饭这段时间，向溱没来打扰过。
叶矜甚至都不知道对方还在不在外面，实在太安静了。
手机已经自动开机，有数十条未接电话和信息。
其中一小部分来自室友柳桉，问他怎么失联了，看到消息报个平安。
剩余电话与信息都来自同一个人——贺嘉楷。
——你跟他去哪儿了？
——你为什么要跟那个男人走！！你是不是跟他睡了？
——我到底是哪点让你这么瞧不起？
……中间全是诸如此类发疯文学。
后面有几条今早发来信息，都是道歉之类话。
说昨晚很抱歉，喝多了，不是故意，请叶矜原谅他。
叶矜粗略扫了几眼，准备将他拉入黑名单。
结果对方一个电话打进来，他想了想，点开接听。
对方似乎没想到会拨通，听到叶矜声音时还愣了几秒。
“你……你在哪儿？”贺嘉楷忐忑地问。
“跟你有关系？”
叶矜慢条斯理地说，顺道勺了点粥放入嘴里，味道是真不错。
“对不起——”贺嘉楷轻吐一口气，“你是不是在生气昨晚事？只要你原谅，让我做什么都行。”
叶矜：“没关系，我又没有怪你。”
贺嘉楷意外他态度平和，还没来得及松口气，就听叶矜语气淡淡，又说：“昨晚是不想影响老板生意，给她留下坏印象，毕竟我很喜欢这份兼职。”
“对不起，绝对没有下次了。昨晚去西餐厅前我已经喝醉了……你能原谅我话，我什么都愿意做——”
叶矜懒得听这些，直接打断：“你昨晚不是挺有自知之明？我瞧你不起，你也不值得我怨。”
贺嘉楷愣住，半天没说出话来。
正在和他说话这个叶矜像是变了个人一样，嘲讽值简直爆表，跟曾经表现在外光风霁月完全不一样。
“不过昨晚，我确实很不愉快。”
叶矜又盛了一勺粥：“接这个电话是想告诉你，你应该庆幸刚好有人把我带走——否则你现在应该在医院躺着才对。”
贺嘉楷错愕地啊了声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潜台词，有些不可思议：“你……”
叶矜唇角是扬起，笑意却未达眼底：“贺嘉楷，你记住了——当我讨厌一个人开始，他在我面前呼吸都会叫我生气。”
贺嘉楷心里一颤。
叶矜端着粥碗站起来：“所以，你以后千万注意着点，少在我面前晃悠。”
“还有，谢谢你昨晚红酒，味道不错。”
不等贺嘉楷什么反应，叶矜直接挂断通话。
他利落地按下删除键，将贺嘉楷直接移出通讯录。
黑名单什么，放他太浪费了。
叶矜为人喜恶分明，多数人觉得他好相处，脾气性格温雅，很少动怒，但都不过是因为他觉得不必要而已。
何必为不重要人生气，多不值当。
走到卧室门口，他想了想，又回头拿起那份奇怪资助合约。
向溱正坐在客厅沙发上，听着摆钟‘嗒嗒’响，像是陷入什么久远记忆，有些怔然。
直到听见动静，他才回神：“碗给我就好。”
叶矜：“谢谢。”
向溱把碗勺放进洗手池，并提起一口气迅速转身——
“你……”
“我……”
两人同时开口。
叶矜瞥了眼水池，里面就他吃过一个碗，餐桌上也没有用过餐痕迹。
他对向溱示意：“你先说。”
“我送你去学校吧。”向溱认真解释，“今天过节，地铁与公交人都很多。”
而叶矜向来不喜欢挤在往人堆里。
他闻言顿了顿，想说自己还可以打车。
但话在嘴边绕了一圈，还是换了个说话：“会不会太麻烦你？”
向溱：“不会，刚好顺路。”
叶矜：“你知道我学校在哪里？”
其实他没有质问意思，只是单纯觉得向溱太紧张了，逗逗他。
但向溱却在很认真地回答问题：“我之前去你们学校参观过，遇见过你。”
叶矜佯装随口一问：“所以西餐厅并不是你第一次见到我地方？”
向溱含糊道：“嗯……西餐厅是碰巧，你弹琴很好听。”
他不自在地移开目光，将鞋架上属于叶矜那双递来。
“对了，等我一下。”向溱大步走向卧室，从柜子里拿出一件厚风衣外套，“外面风很大，穿上挡一挡。”
叶矜还穿着昨晚白衬衫休闲裤，酒味不轻，但这个天气不穿外套确实出不了门。
他没有客气，接过向溱递来外套，上面有股淡淡檀香味。
出门前，他问了个不太重要，但从醒来就在想问题：“昨晚怎么没脱掉我衬衫？把你被子弄脏了——抱歉。”
其实把他扔在沙发上就好了。
向溱张了张嘴，犹豫说：“怕你觉得轻浮。”
“……”叶矜回首，活像见着了个千年古董。
不过有一件事确定了。
向溱应该不太直。
“我们留个微信？”叶矜主动说，“昨晚太麻烦你了，我喝醉了，下次有机会请客道歉。”
向溱眼神黯了黯，转瞬即逝：“不用请客。”
叶矜没忍住笑了。
向溱身高应该有一米八五以上，身材与脸都不稚嫩，但怎么情绪都跟小孩似写在脸上，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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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。
向溱裹着毯子在沙发上睡了一夜，醒时候才八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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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是不经意惊鸿一瞥，就让他耳根红得不像话。
透过门缝，可以瞧见床尾处落着一截白皙小腿，裤脚被蹭得很高。
青年常年弹钢琴修长手指遮在泛红眼尾处，于睡梦里发出呢喃鼻音。
窗外徐风吹开窗纱，新一年阳光趁机钻入，在被褥上撒下一片斑驳。
——太冒犯了。
向溱放轻动作，把门关得严严实实。
心脏不争气地咚、咚，跳个不停。
·
叶矜足足三个月没梦到爸妈了，不知道是不是怕他挂念，向来疼他夫妇怎么都不肯入梦。
于是睁开双眼，又是满心失望一天。
宿醉感觉很不舒服，太阳穴突突得跳，胃里空空如也，大脑也昏沉得厉害。
他望着陌生天花板，黑长睫毛微眨，缓了两秒才想起昨晚发生事。
向溱……
他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，自己竟然跟一个萍水相逢人回了家。
大致记忆停在了红绿灯被人拉回来那一刻，后面事他就不太记得了。
环顾四周，这是间陌生卧室，面积很大。
装修以充满质感棕色调为主，桌面与墙上摆饰都很有艺术感，非常符合他审美。
叶矜赤脚下了地，脚底软绒绒，很舒服。
垂眸一看是铺了毯子。
他发现自己还穿着昨晚衣服，红酒渍都干了，身体也没什么暧昧不适。
手机被人放在了飘窗上，因为没电已经关机。
他刚拿起手机，倒是瞥见飘窗角落摆着一盆长势漂亮多肉。
叶矜认识它品种，叫‘天使之泪’。
平常它是绿色，像葡萄一样一串又一串地挂在枝丫上。
但如果主人养得好，它会慢慢上色，变成晶莹剔透粉黄。
叶矜以前也养过几盆，可惜没照顾好，基本都死翘翘了。
“咚——”
有人敲门。
叶矜回首望去：“请进。”
随着脚步靠近，他终于记起了向溱样貌。
很舒服那种长相，棱角分明，五官端正，是极有阳刚魅力那种好看，不笑时候还有点冷。
向溱进门第一句就是：“你醒了？”
叶矜轻笑了声。
他没醒怎么会站在这里，总不会是梦游。
向溱一手端着蜂蜜水，一手端着热气腾腾粥，闻着很香：“早餐喝皮蛋瘦肉粥可以吗？”
“不了，谢谢你。”没了酒劲，叶矜理智回归，“昨晚真很麻烦你，不过我下午还有课，得先走了，下次请你吃饭。”
向溱一顿：“今天过节，也有课吗？”
叶矜：“……”
差点忘了，今天元旦节，还是周六，有个鬼课。
向溱不知道是太会做人，还是根本不介意他谎言，很快给了台阶下：“你昨晚好像没吃饭，先喝点粥垫垫肚子。”
到底是第一眼就感官不错人，叶矜对他不反感，何况昨晚很麻烦人家，对方还是个正人君子，他自然不好过河拆桥。
于是他应了声。
“坐这里就好。”向溱在床尾皮质沙发摆了个折叠桌，再把粥放好，连调羹都插在叶矜可以顺手拿起方位。
“小心烫。”
叶矜斟酌了下，自我介绍道：“我是叶矜，矜持矜。”
“我知道，你昨晚告诉过我。”向溱顿了顿，问：“你还记得昨晚事吗？”
叶矜：“……”
他确信自己身体没有不舒服，总不能是他睡了向溱吧，不是说喝醉了就没办法硬吗？
向溱抿了下唇，走到书桌前拿过一份文件，递到他面前。
叶矜看着这份白纸黑字合同，眼前一黑。
“如果你后悔了，也没关系。”向溱语气认真，“我会撕毁它。”
叶矜揉揉眉心，看来昨晚红绿灯后面还发生了一些事，但他断片了。
他倒没怀疑过合同作假，白纸上不仅印着他指纹，还有亲笔签名。
他签名很有特色，不可能是向溱代笔。
什么年头了，还玩包养……
富二代以及霸总们是不是都不太懂法，这种合同压根没有法律效用。
但看完后，叶矜才后知后觉发现不能算是包养合同，但比包养还离谱。
首先，合约第一页写都是乙方要履行条例，这没什么——
问题在于乙方是向溱，甲方才是叶矜——这明明是向溱对他提出合约。
他实在没忍住：“甲乙方是不是反了？”
“没反……”向溱缓慢地眨了下眼，“不是甲方权利大一点吗？”
叶矜：“……”
这么说好像没问题。
细想之下又觉得哪哪都是问题。
叶矜翻到第二页，彻底打开了签合同新世界大门。
这份合同是这样——
作为乙方向溱，会给足叶矜生活费，大学四年学费，以及画画方面任何费用，并会在合约结束后将当前公寓转赠给甲方叶矜。
除此之外，还有一堆叶矜觉得啼笑皆非小条例。
而作为甲方叶矜，拿到钱只需要做三件事。
一，毕业时要拿到优良成绩。
二，未来三年内，他要每年画一副画无条件赠与向溱。
三，一星期七天，至少要有两天来公寓陪乙方吃饭。
合约期总长半年。
半年后，叶矜就自由了。
再纯洁不过协议，除了最后一项要求，叶矜就差点真以为这就是一份不带私心资助合约。
他问：“真只是吃吃饭？”
向溱点头。
叶矜：“……我们认识吗？”
向溱指尖微紧：“不认识。”
叶矜指尖轻点合同：“那为什么要做这种事？”
做慈善吗？
向溱犹豫了会儿，不确定地回答：“因为有钱？”
叶矜靠向沙发，与向溱对视半晌。
向溱耳根虽然一点一点变红了，但眼神没有躲闪。
叶矜无意识地笑了笑。
自从父母出事，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跟人相处起来很放松感觉了。
心情愉悦后，叶矜声音都缓了点：“我昨晚除签了这份合同以外，没做什么其它出格事吧？”
谁料向溱这次沉默了。
过了好久他才说：“没有。”
“……”
叶矜直觉他在撒谎，肯定有别事。
“你能靠近我一点吗？”
向溱很听话地移了一点，真就一点点。
叶矜干脆伸出手，在向溱额头上轻轻一碰：“——很烫喔。”
向溱呆了呆。
“我昨晚真没做其它冒犯你事？”叶矜唇角微扬，“不然你怎么一靠近我就脸红？”
“……”
向溱想说真没有，还想说是因为空调温度太高了，很热。
可在叶矜笑意下，他什么话都堵在了嗓子眼。
醉酒叶矜他受不住，清醒叶矜也一样。
言语间还多了几分针对攻击性，叫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。
不过，昨晚确实算不上冒犯。
那些难得亲近，是他这些年数千个夜里，都没敢梦过亲密触碰。
叶矜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，对一个刚认识人这么说话，未免太轻佻，很不符合他平日里与人相处分寸之道。
但看着向溱眼睛，他也没能第一时间说出拒绝合约话。
他端正身体：“这份合同我想再考虑一下，喝完粥给你答复，可以吗？”
“好——”
向溱立刻起身，一副逃难速度想要离开。
叶矜又把人叫住：“向先生，等一等。”
向溱没回头，低声问：“怎么了？”
叶矜是下意识唤了声，只能临时找个理由：“我手机没电了，你有Type-C充电器吗，能不能借我用用？”
“有。”
向溱松了口气，很快拿了条充电线进来，房间里插座可以直接插入。
导入手机时，叶矜发现这根线很新，新到没有一点用过痕迹。
他眸色一动。
卧室外。
向溱靠在与叶矜一墙之隔地方，像是喘不过气了一样佝着腰，过了很久才平复好呼吸。
他抚了下唇，上面仿佛还遗留着叶矜指腹温度。
·
这碗粥叶矜喝了快十分钟，温度不烫，刚好是能入口程度。
像提前很久煮好，又开着保温慢慢熬过感觉。
吃早饭这段时间，向溱没来打扰过。
叶矜甚至都不知道对方还在不在外面，实在太安静了。
手机已经自动开机，有数十条未接电话和信息。
其中一小部分来自室友柳桉，问他怎么失联了，看到消息报个平安。
剩余电话与信息都来自同一个人——贺嘉楷。
——你跟他去哪儿了？
——你为什么要跟那个男人走！！你是不是跟他睡了？
——我到底是哪点让你这么瞧不起？
……中间全是诸如此类发疯文学。
后面有几条今早发来信息，都是道歉之类话。
说昨晚很抱歉，喝多了，不是故意，请叶矜原谅他。
叶矜粗略扫了几眼，准备将他拉入黑名单。
结果对方一个电话打进来，他想了想，点开接听。
对方似乎没想到会拨通，听到叶矜声音时还愣了几秒。
“你……你在哪儿？”贺嘉楷忐忑地问。
“跟你有关系？”
叶矜慢条斯理地说，顺道勺了点粥放入嘴里，味道是真不错。
“对不起——”贺嘉楷轻吐一口气，“你是不是在生气昨晚事？只要你原谅，让我做什么都行。”
叶矜：“没关系，我又没有怪你。”
贺嘉楷意外他态度平和，还没来得及松口气，就听叶矜语气淡淡，又说：“昨晚是不想影响老板生意，给她留下坏印象，毕竟我很喜欢这份兼职。”
“对不起，绝对没有下次了。昨晚去西餐厅前我已经喝醉了……你能原谅我话，我什么都愿意做——”
叶矜懒得听这些，直接打断：“你昨晚不是挺有自知之明？我瞧你不起，你也不值得我怨。”
贺嘉楷愣住，半天没说出话来。
正在和他说话这个叶矜像是变了个人一样，嘲讽值简直爆表，跟曾经表现在外光风霁月完全不一样。
“不过昨晚，我确实很不愉快。”
叶矜又盛了一勺粥：“接这个电话是想告诉你，你应该庆幸刚好有人把我带走——否则你现在应该在医院躺着才对。”
贺嘉楷错愕地啊了声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潜台词，有些不可思议：“你……”
叶矜唇角是扬起，笑意却未达眼底：“贺嘉楷，你记住了——当我讨厌一个人开始，他在我面前呼吸都会叫我生气。”
贺嘉楷心里一颤。
叶矜端着粥碗站起来：“所以，你以后千万注意着点，少在我面前晃悠。”
“还有，谢谢你昨晚红酒，味道不错。”
不等贺嘉楷什么反应，叶矜直接挂断通话。
他利落地按下删除键，将贺嘉楷直接移出通讯录。
黑名单什么，放他太浪费了。
叶矜为人喜恶分明，多数人觉得他好相处，脾气性格温雅，很少动怒，但都不过是因为他觉得不必要而已。
何必为不重要人生气，多不值当。
走到卧室门口，他想了想，又回头拿起那份奇怪资助合约。
向溱正坐在客厅沙发上，听着摆钟‘嗒嗒’响，像是陷入什么久远记忆，有些怔然。
直到听见动静，他才回神：“碗给我就好。”
叶矜：“谢谢。”
向溱把碗勺放进洗手池，并提起一口气迅速转身——
“你……”
“我……”
两人同时开口。
叶矜瞥了眼水池，里面就他吃过一个碗，餐桌上也没有用过餐痕迹。
他对向溱示意：“你先说。”
“我送你去学校吧。”向溱认真解释，“今天过节，地铁与公交人都很多。”
而叶矜向来不喜欢挤在往人堆里。
他闻言顿了顿，想说自己还可以打车。
但话在嘴边绕了一圈，还是换了个说话：“会不会太麻烦你？”
向溱：“不会，刚好顺路。”
叶矜：“你知道我学校在哪里？”
其实他没有质问意思，只是单纯觉得向溱太紧张了，逗逗他。
但向溱却在很认真地回答问题：“我之前去你们学校参观过，遇见过你。”
叶矜佯装随口一问：“所以西餐厅并不是你第一次见到我地方？”
向溱含糊道：“嗯……西餐厅是碰巧，你弹琴很好听。”
他不自在地移开目光，将鞋架上属于叶矜那双递来。
“对了，等我一下。”向溱大步走向卧室，从柜子里拿出一件厚风衣外套，“外面风很大，穿上挡一挡。”
叶矜还穿着昨晚白衬衫休闲裤，酒味不轻，但这个天气不穿外套确实出不了门。
他没有客气，接过向溱递来外套，上面有股淡淡檀香味。
出门前，他问了个不太重要，但从醒来就在想问题：“昨晚怎么没脱掉我衬衫？把你被子弄脏了——抱歉。”
其实把他扔在沙发上就好了。
向溱张了张嘴，犹豫说：“怕你觉得轻浮。”
“……”叶矜回首，活像见着了个千年古董。
不过有一件事确定了。
向溱应该不太直。
“我们留个微信？”叶矜主动说，“昨晚太麻烦你了，我喝醉了，下次有机会请客道歉。”
向溱眼神黯了黯，转瞬即逝：“不用请客。”
叶矜没忍住笑了。
向溱身高应该有一米八五以上，身材与脸都不稚嫩，但怎么情绪都跟小孩似写在脸上，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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