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三章那个叔叔，我也想他了
第三十三章那个叔叔，我也想他了
温晚照忘了自己是怎么到家的。
他只觉得浑身都像是烧了起来，直烧得他喉头干渴，嗓子里像是咽了一把沙一般，不管是往下咽，还是往外吐，那把沙子都折磨得他疼痒交加。他抓起桌上的水壶，想要给自己倒杯水，却因为手抖，水几乎都洒在了桌面上，进入杯子里的不过是浅浅一层。
他大概是觉得不解渴，直接凑到水壶边沿，像是在沙漠当中行走许多天未曾沾过一滴水的旅人一般，大口大口地吞咽着，却又因为咽得太急而剧烈咳嗽起来，原本喝到嘴里、流进胃里的水也呛了出来，洒得他衣襟上湿透了，衬衫贴在单薄的胸膛上，隐约露出里头白得不正常的皮肤。
可他完全没心思去管，他跪在卫生间的马桶旁，无声地、剧烈地咳嗽着，像是要将整个胃部都咳出来一般，晚上吃下去的东西在这样的刺激下一股脑地翻腾起来，尽数吐了个干净。
他的眼眶被逼得通红，生理性的眼泪滚落下来，砸在马桶边沿，随即便像是洪水冲垮了堤坝一般，泪水再也止不住，啪嗒啪嗒地掉落在他的手背上、地砖上。
他浑身痉挛着，整个人在卫生间里缩成一团，即使是这样紧紧抱着自己的姿势，他竟然也感受不到一丝的暖意。
是不是到立冬了？不然怎么会这么冷呢？
他想着。
淌到嘴边的泪水又咸又苦，他闭上眼睛，却是不想再管了。
秦玖池到底什么意思？特意叫自己过去看他和陆晨曦恩爱的场面吗？那他装什么深情？一边哄骗着自己过去，一边又跟陆晨曦卿卿我我……
不知在里头坐了多久，直到冷意顺着臀部一直传递到了指尖，温晚照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。他深吸一口气，扶着身后的玻璃墙缓缓站起身来，行尸走肉一般在洗脸池前用冷水泼了泼脸，又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，忽地笑了笑。可是那个笑容却不曾到达眼底，满脸都是落寞。
他忽然觉着屋子里静得可怕，那些个没开灯的房间里似乎藏匿着鬼怪，张着血盆大口，就等着他的靠近，再将他撕扯咬碎，吞吃下腹。
他抓着洗脸池边沿的手指紧握成拳，犹豫了片刻之后，最终还是捡起地上的外套，出了门。
夜里十一点半，他抱着睡眼迷蒙的阮阮从出租车中下来。夜已经深了，别说小区里没有人，外头马路上几乎连车都没有，连带着让高悬的明月都看上去清冷了不少。
他下车时将外套脱了给阮阮裹上，自己大概是被夜风吹透了，他不由自主地咳嗽了一声，随即更是抱紧进了阮阮，加快脚步往家里走去。
他原本也不想着去吵醒在阿姨家已经睡着的阮阮，可是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人，他实在是、实在是有些害怕，必须得从他血脉相连的小东西身上汲取温暖和勇气，告诉自己还活着，支撑着自己度过秋风肆虐的夜晚。
等他洗完澡，轻手轻脚地爬上床的时候，床上的阮阮像是被他吵醒了一般，睁开了眼睛，迷迷糊糊地往温晚照身上拱了拱，小小的一团蜷缩在他怀中，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：“爸爸……”
怕打扰阮阮睡觉，房间里就只开了一盏小夜灯，是趴在云朵上睡觉的小熊造型，昏黄的灯光只能照亮床头这一小部分，床上的温晚照倒是也沾染了些许暖黄，头发丝都像是在发光，整个人都变得温柔起来。
他拍了拍阮阮温软的背部，告诉他，自己在他身边。
可是拍的这两下，倒是彻底让阮阮醒了过来，他在温晚照的怀里翻了个身，葡萄似的眼珠子滴溜溜地望着温晚照，又一咕噜爬到温晚照的胸口，伸出胖乎乎的小手，想要摸温晚照的脸。
温晚照被这个小肉团子压得喘不上起来，只能坐直身子，靠在床头，往前凑了凑，亲了亲阮阮的手指，贴上了他细嫩的手心。“爸爸，我、我爱你呀！”阮阮歪着头，傻乎乎地笑着，“爸爸，我想你了……”这么说着，他爬上去，亲了亲温晚照的脸颊。
温晚照愣了半晌，没成想他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：平常都是自己下了班之后就去阿姨家把他接回来，然后陪着他一起吃晚饭，给他洗澡，躺在床上给他讲故事，等他睡着之后，自己才会去洗碗、收拾玩具、洗澡、再看会儿书，在阮阮醒着的时候，自己几乎都围绕着他在转。
——阮阮缺少的另一份父爱，他想通过自己多爱他一些来弥补，所以不管工作多不顺心、一个人带孩子有多辛苦，他从来不曾当着孩子的面展现过。
——可是现在孩子却说，他想自己了……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，让他没有安全感了吗？
温晚照用力将阮阮抱在怀里，下巴抵在他的小小的肩膀上，手心从他的后颈一直摸到尾椎骨，循环往复，试图给他一些安全感。
——他竟然又想起了秦玖池。
——先前自己被弄哭的时候，他就是这样抚摸着自己，仿佛要把自己骨头都要摸酥了一般。
眼眶又不争气地湿了……
阮阮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颤抖，小大人似的拍了拍他的背部，大概是因为头埋在温晚照的胸口，声音有点闷闷的：“那个叔叔……我也想他了……”
温晚照却因为这一句话，抚摸着阮阮后背的手停了下来。他突然有些害怕，不敢去知道他想的到底是哪个叔叔。
“可是，可是他好凶……”说到这里，他像是后怕一般，又搂紧了温晚照，直往他怀里钻，“我不、不喜欢了……”
温晚照突然鼻子一酸，眼泪就掉了下来：小朋友就是小朋友，刚才还可以说喜欢，现在就可以不喜欢，一点心肝也没有。可是他不行啊，就算现在阮阮埋在他的胸前，他还是觉得心里空了一块，外面呼号的夜风仿佛知道了他的软肋，悉数往这个洞里钻，刮得他五脏六腑都跟着一起痛了起来。
阮阮似乎是察觉到了他心绪波动，有些好奇地抬起脸来，却是直接撞进温晚照满是泪水的眼睛当中。他愣了片刻，随即跟着“哇”的一声哭了起来：“爸爸，爸爸不哭呜呜呜……”他似乎也感染了温晚照苦涩的情绪，豆大的泪珠源源不断地从眼眶当中滚落，在温晚照胸口的睡衣上洇开几朵暗色的小花来。
温晚照顾不上擦掉自己脸上的泪水，赶忙先去擦阮阮脸上的泪珠，又像是要安抚他一般，在他的额头、眼睛、鼻尖、脸颊上亲吻着，故意亲出“啵啵啵”的声响，逗得阮阮当即忘了自己为什么哭——原本他也觉着自己哭得莫名其妙，又“咯咯咯”地笑了起来。
他伸出小手，给温晚照擦脸上还反着光的泪痕：“爸爸不哭了，不哭了，阮阮、阮阮也不哭了……”
“阮阮最喜欢、最喜欢爸爸了……”
“阮阮以后不喜欢那个叔叔了……”
所有人都觉得，小朋友还小，很多事情都不懂，其实他们知道的比大人们想的都要多。他似乎本能地就是知道，爸爸好像不喜欢那个叔叔，那自己也应该不喜欢那个叔叔……
温晚照一愣，随即将孩子揽在胸口，又趁着他看不到，擦了擦自己淌出来的泪水。
重新开始吧。
给彼此一个机会。
他想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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温晚照忘了自己是怎么到家的。
他只觉得浑身都像是烧了起来，直烧得他喉头干渴，嗓子里像是咽了一把沙一般，不管是往下咽，还是往外吐，那把沙子都折磨得他疼痒交加。他抓起桌上的水壶，想要给自己倒杯水，却因为手抖，水几乎都洒在了桌面上，进入杯子里的不过是浅浅一层。
他大概是觉得不解渴，直接凑到水壶边沿，像是在沙漠当中行走许多天未曾沾过一滴水的旅人一般，大口大口地吞咽着，却又因为咽得太急而剧烈咳嗽起来，原本喝到嘴里、流进胃里的水也呛了出来，洒得他衣襟上湿透了，衬衫贴在单薄的胸膛上，隐约露出里头白得不正常的皮肤。
可他完全没心思去管，他跪在卫生间的马桶旁，无声地、剧烈地咳嗽着，像是要将整个胃部都咳出来一般，晚上吃下去的东西在这样的刺激下一股脑地翻腾起来，尽数吐了个干净。
他的眼眶被逼得通红，生理性的眼泪滚落下来，砸在马桶边沿，随即便像是洪水冲垮了堤坝一般，泪水再也止不住，啪嗒啪嗒地掉落在他的手背上、地砖上。
他浑身痉挛着，整个人在卫生间里缩成一团，即使是这样紧紧抱着自己的姿势，他竟然也感受不到一丝的暖意。
是不是到立冬了？不然怎么会这么冷呢？
他想着。
淌到嘴边的泪水又咸又苦，他闭上眼睛，却是不想再管了。
秦玖池到底什么意思？特意叫自己过去看他和陆晨曦恩爱的场面吗？那他装什么深情？一边哄骗着自己过去，一边又跟陆晨曦卿卿我我……
不知在里头坐了多久，直到冷意顺着臀部一直传递到了指尖，温晚照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。他深吸一口气，扶着身后的玻璃墙缓缓站起身来，行尸走肉一般在洗脸池前用冷水泼了泼脸，又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，忽地笑了笑。可是那个笑容却不曾到达眼底，满脸都是落寞。
他忽然觉着屋子里静得可怕，那些个没开灯的房间里似乎藏匿着鬼怪，张着血盆大口，就等着他的靠近，再将他撕扯咬碎，吞吃下腹。
他抓着洗脸池边沿的手指紧握成拳，犹豫了片刻之后，最终还是捡起地上的外套，出了门。
夜里十一点半，他抱着睡眼迷蒙的阮阮从出租车中下来。夜已经深了，别说小区里没有人，外头马路上几乎连车都没有，连带着让高悬的明月都看上去清冷了不少。
他下车时将外套脱了给阮阮裹上，自己大概是被夜风吹透了，他不由自主地咳嗽了一声，随即更是抱紧进了阮阮，加快脚步往家里走去。
他原本也不想着去吵醒在阿姨家已经睡着的阮阮，可是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人，他实在是、实在是有些害怕，必须得从他血脉相连的小东西身上汲取温暖和勇气，告诉自己还活着，支撑着自己度过秋风肆虐的夜晚。
等他洗完澡，轻手轻脚地爬上床的时候，床上的阮阮像是被他吵醒了一般，睁开了眼睛，迷迷糊糊地往温晚照身上拱了拱，小小的一团蜷缩在他怀中，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：“爸爸……”
怕打扰阮阮睡觉，房间里就只开了一盏小夜灯，是趴在云朵上睡觉的小熊造型，昏黄的灯光只能照亮床头这一小部分，床上的温晚照倒是也沾染了些许暖黄，头发丝都像是在发光，整个人都变得温柔起来。
他拍了拍阮阮温软的背部，告诉他，自己在他身边。
可是拍的这两下，倒是彻底让阮阮醒了过来，他在温晚照的怀里翻了个身，葡萄似的眼珠子滴溜溜地望着温晚照，又一咕噜爬到温晚照的胸口，伸出胖乎乎的小手，想要摸温晚照的脸。
温晚照被这个小肉团子压得喘不上起来，只能坐直身子，靠在床头，往前凑了凑，亲了亲阮阮的手指，贴上了他细嫩的手心。“爸爸，我、我爱你呀！”阮阮歪着头，傻乎乎地笑着，“爸爸，我想你了……”这么说着，他爬上去，亲了亲温晚照的脸颊。
温晚照愣了半晌，没成想他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：平常都是自己下了班之后就去阿姨家把他接回来，然后陪着他一起吃晚饭，给他洗澡，躺在床上给他讲故事，等他睡着之后，自己才会去洗碗、收拾玩具、洗澡、再看会儿书，在阮阮醒着的时候，自己几乎都围绕着他在转。
——阮阮缺少的另一份父爱，他想通过自己多爱他一些来弥补，所以不管工作多不顺心、一个人带孩子有多辛苦，他从来不曾当着孩子的面展现过。
——可是现在孩子却说，他想自己了……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，让他没有安全感了吗？
温晚照用力将阮阮抱在怀里，下巴抵在他的小小的肩膀上，手心从他的后颈一直摸到尾椎骨，循环往复，试图给他一些安全感。
——他竟然又想起了秦玖池。
——先前自己被弄哭的时候，他就是这样抚摸着自己，仿佛要把自己骨头都要摸酥了一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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阮阮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颤抖，小大人似的拍了拍他的背部，大概是因为头埋在温晚照的胸口，声音有点闷闷的：“那个叔叔……我也想他了……”
温晚照却因为这一句话，抚摸着阮阮后背的手停了下来。他突然有些害怕，不敢去知道他想的到底是哪个叔叔。
“可是，可是他好凶……”说到这里，他像是后怕一般，又搂紧了温晚照，直往他怀里钻，“我不、不喜欢了……”
温晚照突然鼻子一酸，眼泪就掉了下来：小朋友就是小朋友，刚才还可以说喜欢，现在就可以不喜欢，一点心肝也没有。可是他不行啊，就算现在阮阮埋在他的胸前，他还是觉得心里空了一块，外面呼号的夜风仿佛知道了他的软肋，悉数往这个洞里钻，刮得他五脏六腑都跟着一起痛了起来。
阮阮似乎是察觉到了他心绪波动，有些好奇地抬起脸来，却是直接撞进温晚照满是泪水的眼睛当中。他愣了片刻，随即跟着“哇”的一声哭了起来：“爸爸，爸爸不哭呜呜呜……”他似乎也感染了温晚照苦涩的情绪，豆大的泪珠源源不断地从眼眶当中滚落，在温晚照胸口的睡衣上洇开几朵暗色的小花来。
温晚照顾不上擦掉自己脸上的泪水，赶忙先去擦阮阮脸上的泪珠，又像是要安抚他一般，在他的额头、眼睛、鼻尖、脸颊上亲吻着，故意亲出“啵啵啵”的声响，逗得阮阮当即忘了自己为什么哭——原本他也觉着自己哭得莫名其妙，又“咯咯咯”地笑了起来。
他伸出小手，给温晚照擦脸上还反着光的泪痕：“爸爸不哭了，不哭了，阮阮、阮阮也不哭了……”
“阮阮最喜欢、最喜欢爸爸了……”
“阮阮以后不喜欢那个叔叔了……”
所有人都觉得，小朋友还小，很多事情都不懂，其实他们知道的比大人们想的都要多。他似乎本能地就是知道，爸爸好像不喜欢那个叔叔，那自己也应该不喜欢那个叔叔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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