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三章 舒湘医生的心理咨询 E_别拿穿越不当工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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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三章 舒湘医生的心理咨询 E

  年前一段时间,总有那么几天,气温很高。偶尔中午会攀升到20度,让人疑心冬天是不是早就走了只是气象台不知道。

  暖阳晒进屋内,舒湘已经把取暖器关掉了,她没开窗,却在角落里点了一根细细的日本线香。燃烧的时候,闻起来像木头和绿茶的味道。

  那是方无应从香港买回来送她的,只一小盒,淡月色日本花布包装,价格却不菲。

  “你好像总是能找到这些东西。”舒湘递上来一杯冷开水,今天太热。

  “所谓的‘这些东西’是指什么?”他问。

  “让人喜欢,却又很难发现。十分特别。”舒湘想了想,“甚至微妙到不易叫出名字,收礼的人会对礼物铭记许久。”

  方无应耸耸肩:“是你送我书的回报。”

  舒湘笑起来。

  “猜猜我给苏虹买了什么?”方无应突然说。

  “你给她也买了东西的?”

  “以表示感谢嘛……为她替我跑前跑后操劳住处和机票表示感谢。”方无应一本正经地说,“事实上她到现在都觉得自己亏大了。”

  “那么,买了什么呢?”舒湘笑眯眯地看着他。

  “一件女装。”方无应说,“镶银丝的绣花仿古上装。”

  他说着,嗤嗤笑起来。

  “她高兴么?”

  “高兴与恼怒的程度大概成正比。”方无应想了想,用手比划了一下,“对襟盘扣,但两侧开衩到腋下,估计她没法穿去上班。也许我该说,她很难寻找到合适的场合。”

  “为什么偏买这种衣服给她?”

  “我觉得她穿那衣服会很好看。”方无应眨眨眼睛,“头发弄得蓬松一点,晒黑一点,这衣服她穿着会非常迷人……呃,如果是在夏日的舞会里。”

  “她收下了么?说了什么?”

  “收下了,然后说,感谢我对她的捉弄。”

  “哦,她觉得你捉弄了她……你是想捉弄她么?”

  “不,我只是,”方无应顿了一下,“想看看她不那么正经的样子。你知道,每次看见她都是OL职业装,很乏味。”

  舒湘很有兴致地盯着方无应。

  他停了停,做了个投降的手势:“好吧,是我把个人趣味强加于他人了。”

  “不,我的关注点并不在此处。”舒湘摇摇头,“一直以来你都和其他人隔开很远,对么?可是刚才苏虹那件事,我感觉很明显,你在试图入侵她的领域。”

  “入侵?”方无应怔了一下,良久,缓缓点头,“也许是的吧,也许是因为她已经入侵到我的领域里面来了。”

  “你是说,知道你真实身份那件事?”舒湘问,“可是知道的人不止她一个。控制组现在全都知道了嘛。”

  方无应笑了笑:“但没人和苻坚有过什么深交,除了她。”

  “苏虹?”舒湘有点惊讶,“她和苻坚?”

  “去十六国的当天,她遇到意外,从山崖上摔了下去遇到了苻坚……可是当晚他们俩谈过什么,苏虹没有和我提。”

  “唔……”

  “但是后来看她和苻坚的关系,给我感觉俩人在某些方面达成了共识。”方无应说,“很明显就是那天晚上的事情。”

  “你是说……他们俩的关系超乎寻常?”

  “不不,我不是指他们有暧昧关系。”方无应赶紧否认,他换了一个坐姿,“我是说,他们那种似乎‘谈过些什么’的感觉,让我……”

  “不悦?”

  “没那么严重。”方无应停了片刻,“有点疙瘩,仅此而已。”

  舒湘笑了一下,转了个话题:“苻坚,如何?”

  “还是那样。”方无应笑,“还是那个样子,一点没变,说他清楚他其实很糊涂,以为他真糊涂,偶尔又发现他十分清楚。”

  “嗯,似乎还不错?”

  “什么不错?”方无应翻了个白眼,“一塌糊涂,简直不想提。”

  “简单说说?”

  “简单来说就是苏虹在我们与韩延手下的争斗中,摔下山崖,和大部队失散了一夜,次日中午她就带着那家伙找来了,刚见面我就和那家伙打了一架,差点杀了他……”

  “啊?”

  “嗯,然后就这当口,韩延带着人马来捉拿我们。”

  “那不是非常危险?”

  方无应微微点头:“将近一千,连人带马匹,分三个方向包围我们隐藏的竹林。”

  “危机怎么解决的?”

  方无应没立即回答她,他端起冷水,喝了一大口,放下。

  “我曝露真实身份,耍了个诈,把他吓走了。”

  舒湘意味深长地望着他。

  方无应沉默了片刻,轻轻晃了晃脑袋:“那一瞬间我就想,也许两边都罩不住了。”

  “什么叫两边都罩不住?”

  “韩延看出我不是真正的慕容冲,这是一重;李建国他们发现我恰恰就是慕容冲,这是两重。”他的嘴角微微一弯,“最坏就是这个结果。”

  “如果成了那样,你觉得你会怎样?”

  “会被韩延捉住,真相大白时被控制组的人唾弃,众叛亲离。”

  舒湘眨眨眼:“不觉得这两重结果其实是相互矛盾的么?”

  “现在我才发觉是相互矛盾的,但当时那刻就是那么想的。我直接想出了最坏的结果。”

  “或者说心底倾向于这种结果:如你所言,新旧两拨人全都和你翻了脸。”

  方无应怔了一下,慢慢点头:“似乎对我而言,那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。”

  “你已经察觉它了。”舒湘轻声说,“可以消融它么?”

  “我……不太有这种自信。”

  “除非你从这种习惯中获益,如果你乐在其中,那自然是不肯摆脱它的。”舒湘的身体微向前倾,“这样的思考方式,给你带来过什么好处?”

  “好处?”方无应扬起脸,他的目光有些迷惘,“众叛亲离……能有什么好处?”

  “不觉得它能将你彰显得十分特别?你身边没有任何人,只有你。”

  方无应怔怔看着舒湘!

  那女人直起身,拿起茶杯走到饮水机跟前,又倒了一杯水。

  “之前某次你曾对我说过,忘记了么?”舒湘将杯子放在他面前,坐下来,“永远格格不入,无论和谁,无论在哪里——你说的时候,神情又痛苦,又骄傲,似乎你在享受这种格格不入?”

  “……”

  “如果你真的那么欢迎‘众叛亲离’,那它早晚还会来造访的。”舒湘轻声说,“这是个事实,你是知道的。”

  方无应久久没有出声。

 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,舒湘注视着方无应,她在内心揣测,要不要打破这种漫长的僵局。

  但是最终,方无应替她打破了这个僵局。

  “……舒湘,我问你一件事情。”

  “什么?”

  “还记得我和你说的姐姐砸碎玉佩的事情么?前几次说过的。”

  “嗯,记得的。”

  方无应抬起眼睛,充满迷茫地望着她:“你还记得,当时我说这件事时脸上的表情么?我当时,是一种什么样的语气?就你个人感受而言,你觉得我是以一种……什么样的心态在说那个玉佩?”

  舒湘沉默地望着他,良久,她轻声开口:“……炫耀。”

  那两个字,仿佛一柄大锤,重重打在方无应的心上!

  “我还记得你当时的原句:这玉佩整个禁宫只有一块,苻坚从他身上解下来,直接给了你,别人都得不到——你就是这么说的。”舒湘说,“你那种语气让我觉得奇怪,因为我觉察到你竟然是在炫耀。你告诉我这是一段屈辱的经历,但你使用的却是炫耀的语气,那种反差,让我印象深刻。”

  方无应垂下头,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低声说:“苻坚也这么说。”

  “什么?”

  “他说,我就是喜欢炫耀,那玉佩,是因为我的炫耀才被砸……他这么说。”

  舒湘久久望着方无应。

  “……他说,我最喜欢在爱我的人面前炫耀,炫耀从另一个爱我的人那儿的所得,炫耀另有人爱我,超过了面前这人百倍,对方听得越难过,我就越开心。”方无应抬起头,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,“我竟从不知道自己是这样的,当他这么说的时候,舒湘,你知道我的感受么?”

  “嗯?”

  “火冒三丈,愤怒到了极点。”他顿了一下,“好像心底最深的秘密被人一下子揭穿,那种羞辱让我无法忍耐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“我无法反驳它,就算从我的狂怒也可以推导出这个结论。不然我不会火那么大。”

  “Paul,当你向一个爱你的人炫耀,然后将他给你的爱不屑一顾踩踏在脚底时,会发生什么事情呢?”

  “对方感觉受伤害,然后离去。”方无应说,“一般而言,逻辑就是如此。”

  “……现在你明白结果了。”

  方无应点头:“众叛亲离,舒湘,这就是最后的结果。”

  舒湘深深呼出一口气。

  又是一阵难熬的沉默,方无应反复看着他自己的手指,好像那上面有什么深刻的秘密。

  舒湘注视着他。静待他自己再度开口。

  “他不够爱我。她也是,不够爱我。离我的要求还差得远呢。”方无应突然说,“我能听见自己心里在这么说。”

  “谁?谁不够爱你?”

  “任何爱我的人,无论是哪种爱。”他慢慢抬起头,看着舒湘,“苻坚,姐姐,母亲,父亲,哥哥们,部下,宠姬们,左右将军……”

  “那么,你要他们怎样才算是达到你的要求?”

  方无应的眼神,有些呆滞:“……我不知道。”

  咨询室里,死般的寂静,连墙上的挂钟,仿佛都停止了摆动。

  “我常常做一个梦。”

  “什么梦?”舒湘轻声问。

  “我梦见……我是一个魔术师。”方无应的声音,好像梦呓,“而且是一个非常出名的魔术师——刘谦那样大红大紫,一登台,镁光灯围着我,闪耀刺目。”

  舒湘神情专注地望着他。

  “……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是个魔术师,可是我知道我是。尽管……尽管现实生活里,我那么讨厌魔术,从不看类似节目。”他慢慢垂下头,“可是梦里,我却站在魔术表演的舞台上,穿着……你知道,那种黑礼服,拿着魔术棒,故作神秘,一脸假笑。”

  舒湘做了个“继续”的手势。

  方无应吞了口唾沫:“我……我是个非常出名的魔术师,我能感觉到当自己走上台,台下如雷的掌声和热烈的气氛。每一双眼睛都牢牢盯着我。我知道那含义:快!给我们表演吧!我们一直期望着这个……”

  “期望你的表演?”

  “是的。”方无应的声音,忽然微弱了下去,“我讨厌这样,可他们都希望我这样,我无法抗拒,我不能不按照他们的期望来办。”

  舒湘微微皱起眉头,凝视着面前这个低垂着头的男子。

  “然后我就开始表演,表演各种变戏法:从帽子里拿出兔子,从空气中变出鲜花,把鸡蛋从鱼缸里拿出来……全都是些无中生有的事,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的,我就那么表演,台下的反应更加热烈,直到……”

  “什么?”舒湘有些紧张地望着他。

  “我开始变一个大戏法。”方无应的声音有点故作玄虚,“……大变活人。”

  “就是那种把人装在柜子里,然后……”

  “然后,用钢刀锯。”方无应的声音变轻,他的眼睛直盯着舒湘,但好像不是看着她,而是直接穿过她,去往了她身后的什么地方。

  舒湘小心翼翼望着他:“后来呢?”

  “我不肯了。”方无应摇摇头,“我突然就不愿意了,我觉得那太危险,你知道,我其实……梦里的我,其实根本就不会变魔术,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,那些兔子,鲜花,鸽子。其实那都是假的,可好像没人发觉。我不愿表演大变活人,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弄。可是他们不愿意了。”

  “他们?谁?”

  “观众,台下的人,那些一直盯着我的人。”方无应顿了一下,“发现我有停止表演的意图,他们就不愿意了,台下变安静了,那种气氛……舒湘,有一种压迫般的,乌云罩顶的气氛逼迫过来,就好像我不从他们的心愿不行,他们要看大变活人,我必须满足他们,否则……”

  “会怎样?”

  “否则他们就全都离开,再没有一个人愿意看着我,会走得光光的。”

  舒湘默默望着他,她的姿势长久保持不动。

  “我没有办法,只好硬着头皮进行下去:箱子推上来了,超过一人高的金属箱,台下看见我要继续表演,全都骚动起来,气氛比之前更加热烈,被这种气氛给鼓动着,我好像也突然间有了信心,觉得我大概能行吧?我微笑着冲他们招手,然后掀开箱子,自己钻进去,只除了头部在外面……你见过的,就是那样子表演。”

  “是你?是你自己在充当被大变活人的靶子?”

  “是我。”方无应点点头,“那台上就只有我一个人,所以我必须钻进箱子里去,我钻进去了,留了头部在外面,然后,我就看见了钢刀……”

  “……”

  “雪亮的钢刀,悬空切下来……直到那时,我终于开始惨叫,因为我突然发觉那把钢刀……是真的。”

  静默。

  “之前,梦总是在这里醒过来。”方无应疲倦地擦擦额头,他的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,“无数次我从惨叫中醒过来,梦在这里停止,但是昨天,梦出现了变化。”

  “什么变化?”

  “有人冲上来,在钢刀即将切到我的时候,有个人冲上台来……”

  “是谁?什么样的人?”

  “不知道。”方无应笑了笑,“我不知道他是谁,甚至都不知道是男还是女。这人冲上来,大喊:不行!停下来!危险!”

  舒湘轻轻呼出一口气。

  “就是这样。”方无应做了个手势,“那人把箱子砸开,把我拖了出来,我狼狈不堪,台下大乱,刀插进了空箱子,梦就这么结束。”

  静默了很久。

  “我觉得这梦的意思很深刻。”舒湘低声说。

  方无应点点头:“我也这么觉得。每一样东西的象征都很清楚。可我对那个冲上来的人,很纠结。”

  舒湘想了想:“如果你是这梦的一部分,如果你是那个冲上来的人,你觉得你的言行举止,到底是想传达出什么样的信息?”

  方无应沉默了很久很久,才慢慢开口道:“……别那么干了。”

  “别那么干了?”

  “别再装了,别再用自欺欺人取悦别人,你会死的。”

  舒湘轻声问:“那是……你内心的声音么?”

  方无应点点头。

  “可是真的我,他们不喜欢。”他忽然,轻声笑起来,“真实的我太乏味,太无能,太不好看,太……不合人心意。”

  “他们?谁?”

  “所有人。其实我早知道,节目散场我还是会一个人,众叛亲离,我早知道这结果。”

  “就算节目散场又如何?Paul,真的就没有人肯接纳真实的你么?”舒湘轻声问,“可是你看,有人阻止了你的自戕,至少在梦里。”

  “也许因为,最近终于有人……我是说,无条件的接纳了我。”他再度垂下头,“那个人说,哪怕我不是大燕的中山王、大司马,长得也不好看,没名没姓身无分文都没关系,只要能在一处……只要是我,怎么都好。”

  舒湘用近似怜悯的目光,毫不遮掩地望着他:“……苻坚?”

  “嗯。”方无应抬起眼睛,目光茫然地在屋内逡巡,“舒湘,我当时,哭了的。”

  “为什么?”

  “不知道,只是很想哭,在他面前哭还是头一次。他说了那番话之后,我觉得有什么东西,咔哒一声从心底落下来了,有什么随之结束,我是说,我和他之间。”他笑了笑,“我明明盼着这样的结束,盼了很多很多年,可真到结束那一刻,我又难过得……难过得无法自已。”

  “为什么?”

  “……我说了我不知道。”

  “想一想。”

  “为什么逼着我想那个?我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。”他将杯子扔在桌上,虚弱地嘟囔了一句fuck之类的,他用发火的词但是并未发火。

  “我想知道根源,Paul,我们在某个点上整整纠缠了十年。”舒湘盯着他,“你究竟为了什么而难过?”

  然后,方无应垂下头,沉默了很久。

  “他接受了我。头一次有个人,无条件地爱我。”他低声说,“无论我是什么人,他都爱我——虽然我不爱他。”

  “这个我知道,我奇怪的是,你用的那个词:结束。”

  “嗯。”

  “什么东西……结束了?”

  “……不知道。”

  “Paul……”

  “我不知道!”他忽然发起火来,“你到底要听什么?你要我承认我爱他?!承认我是个同性恋?一开始你就认定了这一点,你挖好了洞等着我往里跳然后说:看吧!你果然是个同性恋!可我不是!我!不!是!”

  “我从没说过你是,Paul,你为什么发这么大火?我什么时候说过,你,Paul,是个同性恋——我说过么?”

  “但是舒湘,你也说过我们为这个问题争执了整整十年!你明明知道,我现在总算不用再取悦他了!不用再拿那些恶心的技巧去讨他的欢心了!所以你不要拿你那些该死的性取向理论往我头上套……”

  “……魔术,消失了?”

  方无应突然,安静了下来!他瞪大眼睛望着舒湘!

  “结束的是你的魔术?”舒湘轻声说,“当他承认并且完全接纳你的时候——包括他示意你完全可以不用取悦他的时候,你施展魔术的必要性,也同时被取消……”

  “什么魔术?我对他施展过什么魔术?”

  “各种各样取悦他的手段,伪装自己的方式,以及……”沉默了许久,舒湘再度艰难地张开嘴:“……性魅力。”

  她看见方无应的脸色霎时变得铁青!

  “……用性来换取保护与安全,如你所言,取悦。就像某种货币,你厌恶它但是最开始那一次却不得不使用它,不然你的生命就会受到威胁,而一旦这做法收到卓越成效,就成了习惯……”

  “我想把这杯子,砸到你的脸上去。”

  舒湘万分讶异地望着方无应,他抓着杯子,他的指甲在发白!

  然后,她就笑起来:“你通过描述来达到你的想象,于是这举动,也就不会实现了。”

  房间里,寂静得令人心慌!

  终于,她看见方无应慢慢放下杯子,从鼻子里哼了一声。

  “知道么?我注意到你描述那个梦的结尾,用了个词:狼狈不堪。听起来就好像还不如被刀砍下去得好。”

  方无应一字一顿地说:“我该说,我还不如不和你描述这些更好。”

  “为什么?”

  “我本来以为,这一周的进步如此之大,于是你会赞赏我的进步,告诉我,我们之间进行的如此顺利。”

  “不顺利么?”

  “我现在火得只想揍人。”

  舒湘大笑。

  方无应耸耸肩,扔掉杯子,站起身:“好吧,时间到了。”

  舒湘也站起身:“也许正是因为顺利地触及到关键,你才会发火。”

  方无应的表情,是不置可否。

  咨询结束,临走时,方无应忽然停下来,疑惑地看看舒湘:“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,舒湘。”

  “什么?”

  “为什么我们之间,从未出现过情欲性移情?”他冲着舒湘眨眨眼,“到底是你魅力不够,还是我魅力不够?”

  舒湘笑不可仰:“你觉得很遗憾么?Paul?或者你的意思,是在质疑我作为女性的资格?说一个女人没有女人味可是最严重的攻击。”

  “不,我没那种意思。”

  “唔,那么就是……你感觉在性魅力上被人质疑了?切惯了苹果的漂亮刀子,一旦没有苹果可切,这刀又磨砺得如此漂亮,无用武之地又多么可惜……”

  “能否不要再扯什么性魅力?”他尴尬而不悦地笑了笑,“我只是想,中国历史上屈指可数的美男子,坐在你面前将近十年,却没能俘获你的心,我不由得从内心感觉到某种惨败。”

  “你惨败,好过我惨败。”舒湘笑道,“如果真发生那样的事,我会质疑我的专业能力——天啊,你俘获了一个女人,却要她付出整个事业的失败代价,你不觉得这实在是件残酷的事情么?”

  “你太夸张了。”方无应冲她摆摆手,“行了,我走了。”

  “路上小心,骄傲的小子。”

  关上门,舒湘仍然微笑,却不由自主摇摇头,叹了口气。

  有一些严肃的事情,逐渐浮上她的心头。她坐回到椅子里,开始了漫长深邃的思考……

  作者有话要说:

  情欲性移情,是指咨询期间,咨询者与心理医生产生了恋情。

  严格来说这只说明了一件事:心理医生的职业能力不合格。按照规定,彼此间甚至不应该展开超出诊室的私人来往。和咨客发生关系的医生只存在于小说,现实里的医生,就算是为了自身安全他也不会那么干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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