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百六二章 长平没有郝思嘉_别拿穿越不当工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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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百六二章 长平没有郝思嘉

  秦军这种不正常的亢奋,甚至连身处大营里的苏虹都感觉到了。

  每个人的脸上,都是同样的神情:又疲倦又紧张,目光里还带着点疯狂的兴奋,苏虹问惊,到底出了什么事儿,惊回答说,大将军已经下令锁死口袋阵,“要拿到赵括人头”。

  又过了几日,状况更加明显。

  外面战斗的激烈,苏虹虽然无法亲眼目睹,但她已经从被抬进军营里的伤病人数上判断出了这一点。这几天,受伤的兵卒越来越多,远远超过她刚来那段时间的数量,军营里的几个伤医忙得彻夜不休,其中一个原本是被白起指定来照看她的。但是也差不多有一个礼拜没在苏虹跟前露面了。苏虹不想去找那个伤医,尽管从昨夜开始,她就察觉到了隐约的阵痛……

  起初,还不是多么严重的疼痛,苏虹只觉得腹内的肌肉慢慢绞压在一处,痉挛似的疼痛阵阵袭来,痛楚达到最高时,会让她疼得嘴唇煞白,但那一阵过去了,就有缓和一会儿。

  她躺在日常就寝的旧军帐旁边。为了就近得到伤医的帮忙,那地方恰好是处在置放伤兵的帐篷旁边,然后这只使得她更加清晰的听见那些哀嚎。人垂死之时,叫声偶尔会很尖锐,但多数却只闷在胸腔里,持久却不间断。

  苏虹瞪着黑洞洞的帐顶,她努力在回忆里思考接触过的分娩常识,但是帐外时不时传来的惨叫总是打断的她的思索,让她疼得更加厉害……

  “……去看看,到底出了什么事儿。”苏虹小声吩咐惊。

  小男孩出去了,过了一会儿,他掀开帐帘进来。

  “又抬了好多伤兵,我看见的,有一个,腿都切下来,还有一个脖子断了……”惊小声说着,他伸出冰冷的小手,给苏虹擦了擦额头的汗。“苏姑娘,我去找伤医,好不好?”

  “别去了。”苏虹声音微弱的说。“他们现在顾不得我。”

  又来了好多伤兵……

  那么,杀戮正进行到酣畅时了。苏虹明白,口袋阵里的赵军想誓死突围,赵括把兵力分了四路,同时开火,方向直指赵军大本营,这种冲击对秦军而言,一定是相当沉重的。

  有一阵疼痛像巨浪般袭来,苏虹死死咬着一块软羊皮,她的手指深深抠进躺着的羊皮毡里。

  “苏姑娘?”惊害怕了,他抓住苏虹的手,他没见过女人生孩子,更不知道该怎么办,但是苏虹的嘴唇发青,寒冷的天气,她的额头全都是豆大的汗珠,这让惊慌乱不已。

  苏虹隐约记得她该吸气,计数。分散疼痛……但她什么都办不到了。

  外面,一个伤兵在厉声惨叫,天知道,他是失去了一条腿还是失去了别的什么,那如同碱液一样的叫声,想电锯切割着苏虹的神经,让她在剧痛之上,又增加了一层痛苦。

  “……惊,给我……给我弄点冷水,好么?”她哀求道。

  惊答应着出了军帐,他焦虑的四下看了看,此时正值初冬,前几天刚落了一场初雪,看见雪堆,惊快步走到帐外角落里,他用手捧了一些未融化的雪渣,又匆忙跑了回来。

  男孩小心翼翼的把冰冷的雪。一点点涂抹在苏虹在嘴唇上,她此刻看起来脸色蜡黄,汗津津的,头发又臭又脏,乱成一团,嘴角还有刚刚呕吐过的黏液。

  用脏脏的布勉强给苏虹擦干净了脸,惊几乎不敢去看她的身体,苏虹的身上盖着一层很薄的毛毯,她看上去像个怪物:腹部惊人的大,但是四肢却显得那么瘦小。

  终于,她开始呜咽,到最后她疼得连哭泣都

  不顺畅了,只剩下了错乱的啜泣,她死死抓着惊的小手。她用力之大,好像要把惊的手给活活掰断,可是惊只是咬着牙忍着,除了给苏虹抓着手,他不知道还能什么。

  外面,是喊杀声整天的长平山坳。是遍地死伤的秦赵两国士兵……

  军帐里,是一个即将分娩的女人,她疼得脸都变形了,可那要命的婴孩还是没有出来的征兆。

  过渡期的间隙,惊稍微离开了一会儿,他按照早先的吩咐去烧了水。烫了好几块步,还弄来一把锋锐的刀……那是一个老兵给他的,老兵说,这刀曾经捅进马服君赵奢的肩膀。

  他要用这把刀来给苏虹分娩,虽然惊完全不知道如何接生,男孩只能按照苏虹之前模糊的吩咐,等待着,等待着那个孩子以一种完全不知晓的方式,降临到这个世界上。

  黄昏时分,苏虹从短暂的晕厥里醒过来。

  疼痛好像没那么清晰了,她挣扎着问:“外面……外面怎么样了?”

  “死了好多人。”惊低声说,“刚才进来时,我差点被地上的伤兵绊倒。”

  军帐里已经堆不下了?苏虹迷迷糊糊地想,都要扔到帐外来了?天啊。那得有多少啊!苏虹的脑海里,浮现出电影《乱世佳人》里,弥漫整个长镜头的遍地伤兵……

  她没能想更多的事情,因为疼痛又涌上来了,她挣扎着抗拒着,但是最终,仍然不得不消失在一个无差别的疼痛世界里,出了疼痛,别的,什么都没有。

  当晚,惊彻夜守在苏虹的身边,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。他没办法缓解她的痛苦,只好给她唱歌,惊会唱的歌不多,但他会唱村里的童谣。古怪的调子是苏虹从未听过的,或许,是他因为疼痛而无法听清?

  后来,惊终于把会唱的二个都唱完了,没得可唱,他只好唱起老兵们爱唱的歌:“岂曰无衣,与子同袍,王于兴师,修我戈矛……”

  稚嫩的嗓子低低哼着歌谣,沉重的歌词与尖细的童音原本毫不协调,但从惊的口里唱出来,却形成了另一种新奇的感觉。

  帐外,士兵的惨叫和呻吟彻夜不断,松炬的光照下,人影来去,犹如憧憧鬼影。

  如豆一灯之下,惊跪坐在毡前,他身体向前低伏着,小心用手中的湿布一点一点,擦拭着苏虹的脸颊脖颈。摇曳灯影中,苏虹的呼吸又浅又乱,她的甚至似乎有些不清醒。她的声音又低又哑,却一直在胡乱喊着什么……

  如果惊能听懂唐代的语言,那他就能听懂,苏虹是在喊“阿娘”。

  她在喊她的母亲,那个生下她的唐代女人,她也遭受过今日苏虹遭受过的痛苦,是她把苏虹带到这个世界上,但却早早撒手人寰,甚至连她的脸孔,苏虹都记不清了……

  两个时辰之后,婴儿出生了。

  是个女孩,生于黎明时分,啼声嘹亮。

  惊用那把刀割断了脐带,然后用热毛巾擦干净婴孩身上的血,将她用粗布裹好,放在了苏虹的枕边。尽管累得体力不支,可是看着女儿的脸,苏虹仍然忍不住扑簌簌落下热泪来。

  这是她的女儿,这是她和方无应的女儿,这可怜的孩子没能降生在现代的产房里,却来到了千年前的战国军营中。

  “……今天是什么日子?”苏虹小声问。

  “九月初七。”惊说着,体贴的用一块羊皮盖住小女婴的下巴,男孩忙了一天一夜,也累的够呛了。

  这可真是个好日子,苏虹想。公元前240年九月初七,这是她女儿的生日。

  然后,她就只能想到这儿,她的力气已然耗尽。

  苏虹昏睡了过去。

  午后,苏虹终于醒过来,她这才看见,白起正坐在她身边。

  “哦,你醒了?”白起说,“真不巧,我刚回营。”

  孩子依然在苏虹身边安睡,女婴睡的很甜。

  白起用审视的目光的看了看孩子:“是男孩还是女孩?”

  “……女孩。”苏虹说完,笑起来。

  那是身为母亲的发自肺腑的喜悦。

  “很好。”白起又看了看婴儿了。然后站起身。“双喜临门,仗也总算打完了。”

  “仗打完了?”苏虹有点惊讶。

  她这才发现,白起仍然是一身铠甲,上面的鲜血甚至都还没干!

  “赵括已死,赵军降了。”白起淡淡的说。

  苏虹一时,说不出话来。

  白起走到帐门口,他好像想起什么,站住,忽然问:“起好名字了么?”

  苏虹一怔,苦笑摇摇头:“还没呢,完全没想过——白厂长,您觉得这孩子叫什么好?”

  “是姓方。对么?”

  苏虹迟疑片刻,摇头道:“不,我……我还是想让孩子姓慕容。”

  “嗯……”白起的神色若有所思,他想了良久,道,“是黎明时出生的?”

  “是的。”

  “赵军也就是在那时刻投降的。”白起慢慢的说,“战事已收,足可告天,此时该奉瑄玉及嘉牲荐飨。既是如此,不如就叫慕容瑄吧。”

  “慕容瑄……”

  喃喃念着这个名字,苏虹忽然心里一动!

  她想起了另一个名字,慕容瑶。

  那是慕容冲的长子。

  于是,她微笑起来,“我喜欢这个名字,好吧,就叫她慕容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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