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4章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(16)_哭包美人不想当万人迷[快穿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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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4章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(16)

  江昭模模糊糊听见了至关重要的两个字。

  他离得有些远,是以没听见具体说的是什么,但光是这模糊的两个字便足够他疑惑了。

  人蛊不是……在书里才有的东西吗?

  这种东西一看就是传说里才会有的,可是他怎么听应野的语气,这种东西……好像是真实存在的。

  江昭的目光从门缝往里看去,黑白分明的瞳孔里带上了点疑惑。

  他又侧耳听了片刻,但应野打开了窗户,声音被窗外的喧嚣声所打乱,教他什么也没能听清。

  眼见应野就要挂了电话,江昭忙往后退,捂住发虚的心脏,刻意加重了脚步,敲响了办公室的门。

  “进。”

  江昭推门进去,目光略扫了一眼室内,最终定格在应野身上。

  应野还和刚才一样,站在窗边,只是从背对门口改成了正对门口。

  “今天不是要去住院吗?怎么还来找我了。”

  江昭克制地收回视线,“是。住院之前我想先来找你。”

  应野唇角扩大,眼里漫不经心的笑也带上了几分灼热的明亮,“来找我做什么?”他微垂眸,嗓音带上了些微不足道的暧昧,像是和爱人说话般,“是想见我吗?”

  话中间的那个“见”字被他咬地又快又轻,这番话乍一听好像是在问“是想我吗”。

  江昭犹豫着,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,半晌才小小声道:“我来找应医生,是想问问应医生有没有查到什么?”

  他刻意加上了“应医生”这个克制而礼貌的称呼。

  应野唇角的笑却没有因此淡下来。

  “查到一点,我的人找到了当年在那家医院任职过的一位护士,她刚好是当年照顾你的护士。”

  江昭双眼一亮,“她有说什么吗?”

  应野刻意停顿了半晌,吊足江昭的胃口,而后才慢条斯理道:“她跟我说,当年她因为粗心,曾经不小心弄混了两户人家的孩子,这件事她当时知道了,可却因为医院那天接生的人家太多,她一直不知道她弄混的另一户人家的孩子是谁。”

  “她原本是想说出来的,但她鬼迷心窍,考虑到当时一份工作有多不容易,她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,如果被有心人抓到,她的工作和前途就全都没有了。”

  “所以她隐瞒下了一切,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。”

  闻见,江昭微蹙了下眉。

  这个护士的做法太自私了,因为工作而选择隐瞒足以毁掉两个家庭的失误。

  江昭在心里想,大多数人在面对工作和良心时,一般都不会选择后者。

  工作、金钱、权力……这些东西可比良心贵重多了。

  良心才几斤几两?

  江昭闭了闭眼,面前却蓦地浮出了易舷安低着头、攥住他手腕的场景。

  似乎……有些可怜了。

  明明他什么也没做错,他也是这场惊天的谎言中的受害者。

  受害者最后不仅没有得到应有的赔偿,反而被一直以来认为的亲生父母推了出来,给另一人顶命。

  他一直到死,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。

  甚至到死后,成为厉鬼,从地狱里头爬出来,他才在江母的手机里看见了对方和所谓大师的聊天记录,知道了自己的死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。

  “一直到前不久,一件震惊全国的抱错案上了新闻,她托人问了细节,得知你出生的医院刚好是她那时任职的医院,她才发现你的身份有多金贵。”

  “我的人找到她时,她害怕得不行,没怎么追问就自己和盘托出,希望我们不要送她去坐牢。”

  应野的目光始终若有似无地观察着江昭。

  分明说的是他的事,他却像在听陌生人的事一般,眼神有些空落落的,唇角紧抿,不知在想什么。

  ……果然没有心啊。

  正常人在听见他说的话时,不管怎么样,都会表现出生气才对,毕竟这可是关乎自己前二十年人生的事。

  江昭的目光却始终淡淡的。

  “我的人已经报警,让警方把她控制住了,你和江夫人、江先生才是当事人,具体要怎么办,还是看你们的。”应野说着。

  江昭被他这一声唤回了神,“好,就这样吧,她该怎么办就怎么办。”

  应野应声,而后,他朝江昭走近,伸手搭在了江昭肩头,轻轻拍了拍。

  “如果你难过的话,可以哭出来的。”

  “不。”江昭摇头,“我不难过,只是有点想不通。”

  “想不通什么?”

  江昭做了几个深呼吸,而后才小声道:“没什么。”

  既然他这么说,应野也没有追问,而是拍了拍他的肩,“时间不早了,你也该出发了,我和你一起过去。”

  江昭坐在椅子上没有动。

  他忽然记起,他来这里除了问对方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外,还有一个新的问题。

  “应医生,我前几天不小心听见了些东西,我不知道要不要和你说……”

  “洗耳恭听。”

  “我把人蛊的事情告诉给爸爸了,他说他也知道这个,后来我无意间从他的书房路过,发现他的桌子上也放着一卷相同的竹简,上面记载的东西也一样,和你这卷不一样,他的那个更新一点。”

  “我看爸爸的态度,似乎对这件事很忌惮的样子。”

  青年抬头,露出了细长纤细的脖颈,从应野的角度看去,他眼底一片莹润的水光,像生在湖中央的花一样,柔弱且洁白,从花瓣到枝叶都是不堪一击的,好像一阵风拂过,都能让这雪白的花颤巍巍地抖上几抖。

  他的目光中满是茫然。

  “应医生,你说,爸爸他是不是知道点什么?”

  青年的声音轻若羽毛,没有情绪,有的只是迷茫,“我没有别的人可以说了,我唯一能商量的人只有你。”

  江昭眼波流转看过来时,应野心脏先是一停,而后便骤然开始狂跳。

  若是室内再安静一些,他甚至能够听见他自己的心跳声。

  “应医生?”

  他许久没有反应,江昭有些疑惑地唤道。

  应野骤然回神,“抱歉,我刚刚不小心走神了。——这件事,我认为你不应该多管,有的事对于你来说太危险了,等到你心脏手术结束后,心脏的承受能力有所提高,才能解除这些事。”

  江昭有些郁闷,“可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,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?”

  应野忍不住轻笑了声,“还有许多呢。”

  他扫了眼腕表,发现时间的确不早,江昭应该赶紧住院然后进行身体检查。

  “到出发的时间了,我和你一起去吧。”

  江昭点了点头,“好吧。”

  江家并不打算让江昭在公立医院做手术,车子开了两个小时,最终停了一家高端的私人医院。

  这座私人医院专为圈子里的人服务,普通人是无法进来的。

  江昭光是检查就做了一整天,心脏手术给他留的时间不算多,说着是下周,但今天已经是周六,最多两天,他就要进行心脏手术。

  做完检查后的病房里,江昭躲在盥洗室里,黑雾悄悄从他指尖冒了出来,蹭蹭他的指腹,安慰他不要紧张。

  他原先是不紧张的,但身边所有人都在为了这件事而紧张,他的情绪也被调动跟着紧张了起来。

  心脏止不住地砰砰跳动起来,江昭下意识伸手捂住了心脏。

  这一下,便让他手腕上的手绳露了出来。

  他前几天告诉符沉他的手绳已经找到了,便又拿出来戴上了。

  系统道:【请您放轻松,我刚才为您查询过了,这里的医疗水平都是顶尖的,手术也几乎从未出过差错,您的手术不会出意外的。】

  【不。】江昭小声道:【不是这个原因,我紧张好像是因为别的事。】

  系统于是问:【什么事呢?】

  江昭:【……我不知道。这种感觉,很像当时骆俞找到我和谢明熙时的感觉,总之是不安的,你要让我说,我又说不出个具体来。】

  他闭了闭眼,合拢指尖让黑雾躲进去,这才打开盥洗室的门走了出去。

  刚一出去,他的目光登时被不远处坐着的人吸引过去。

  易舷安不知什么时候跟着他一起过来了。

  易舷安看上去好像很紧张,几步上前握住他的手,声音略低了低,开口就是道歉。

  “我担心你会出什么事,我……我想陪着你。”

  他的话是好意,江昭自然不会不允许。

  更何况,他现在对易舷安的情绪有些复杂,总觉得是对方是无辜的。

  他正要说什么,房门忽地被人敲响,一道声音隔着薄薄的门板传来。

  “小昭,我可以进来吗?”

  江昭舌尖上的话音一转,立刻道:“你先离开这里,对了,我的手机忘在庄园里,你去帮我拿一下。”

  易舷安目光冷冷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病房门,眸子里满是阴鸷。

  虽然不乐意,但他还是点了点头,“好,我很快回来。”

  话罢,他的声音骤然消失在原地。江昭扬声道:“进来吧。”

  符沉推门走了进来,他手上还拎着什么东西,被大衣遮住大半,江昭没能看清。

  他看着风尘仆仆赶过来的符沉,面上带了点情真意切的不解,“哥哥不是说这段时间有事,不能陪着我吗?”

  符沉面带歉意,“我是偷溜出来的,来看看你就回去,之后可能就真的来不了了。”

  “随你。”江昭闷闷道。

  符沉看出了他的不悦,将手中拿着的东西放到一旁,而后温声道:“是我不好,你生了病,我却不能陪在你身边。”

  江昭默然。

  “我这次来,除了看你,还因为一件事。”

  符沉开门见山道:“我知道你最近拜托应野帮你调查一件事。有的事,你完全可以来问我,我很早以前便说过的,不论你提出什么要求,我都会尽力满足你。”

  江昭抬眼,朝他看去。

  符沉把他拿来的东西放到了病床上。

  “这是你想要的东西,看的时候尽量躲着些别人,若是别人看见了,会出乱子的。”

  他的目光长久地凝视着江昭,眸中压抑了许久的情感隐隐突破最上头那层轻薄的屏障,明亮灼热。

  江昭被这目光看得有些发怵,几乎以为符沉要忍不住对他说些什么时,对方却骤然收回了目光,偏开头温声道:“好了,我走了。”

  他的声音一如往常,温和得像涓涓流淌的溪水。

  “手术一定会成功的,我向你保证,不会出任何岔子。”

  “等到手术结束后,你再睁眼时,就已经拥有了一颗健康、干净的心脏了。”

  符沉话音微顿,看了眼江昭,而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

  江昭的视线从他的背影移到了他放在床边的牛皮礼品袋上。

  他抿唇估摸着,易舷安应该没有这么快回来,毕竟他要调查的事和易舷安有关。他伸手,拆开了礼品袋。

  袋子里是几个很厚的本子。

  ……这是日记。

  江昭动作一顿,面色微讶,这又是谁的日记?

  等到翻开最上面的一本后,他才发现,这竟然是江母的日记。

  江母记日记的习惯和易舷安全然不同,写得很细很长,日记精准到了年,几乎每天都会写。

  他的目光落到第一行字上,瞳孔骤缩。

  【我怀孕了。

  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,我已经想好要怎么叫她了,目前还不知道她是男是女,但是我喜欢女孩,所以称呼就用她来好了,希望会是个宝贝女儿。她的小名一定要是绵绵,软绵绵的,抱起来就舒服。

  飞秉和我说,他也喜欢女孩,好巧。】

  【查出怀孕的第三天,我向公司请了长假,希望这个孩子能够平平安安的,宝贝呀,你可一定要健康,爸爸和妈妈都可期待你了。

  你一定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公主。

  哈哈,也可能是小王子!】

  这本日记前面十几页都是活泼轻快的叙述方式,光是从文字,便能体会到记录人当时的愉悦。

  江昭的指腹摩挲了下书页,看来,这本日记是怀上他时江母记录的,而上头说的飞秉则是江父的大名。

  他继续以一目十行的速度飞快往后翻看。

  【今天去做了孕检,看到宝贝的大概轮廓了,三个月前,她还只是个小豆丁呢,现在就已经变得好大了,飞秉说,再等一个月就可以查验性别了。

  宝宝呀,你可一定要是个女孩子,妈妈喜欢小公主,如果你是男孩的话,哎呀那只能把你丢给你爸爸带了。】

  【检查结果出来了,居然是个男孩子。你这小坏蛋,真不争气,妈妈在心里跟你说了多少次,结果你还是个小男孩,有点生气。

  算了,反正都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,不管是男是女妈妈都喜欢你。】

  【今天太阳很好,带宝宝出去晒晒太阳。

  不知道为什么,宝宝比其他的宝宝安静了太多,现在这年头,文静的男孩子似乎不太招女孩子喜欢,还是活泼点比较好。】

  【今天又去做孕检了,医生说宝宝可能会有些问题,让我明天再去做个全面的检查,担心死我了,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呀宝宝。】

  ……

  【死胎。

  医生跟我说这个孩子已经死了,让我刮宫把他刮下来,我不相信,他一定是在骗我,我前几天才梦见宝宝跟我说,想见他的妈妈,一定是骗我,骗子这个骗子为什么要骗我飞秉骗我他也骗我,他怎么可以和外人一起骗我,他不爱我了他骗我他骗我他骗我他是个混蛋,宝宝乖乖的,妈妈不会相信这些骗子的。】

  【为什么是个死胎?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?!!!】

  看到邻近的两篇日记时,江昭眉尖狠狠蹙了起来。

  前几页的日记上写这个孩子安静得过了头时,他隐约察觉到了不对,却无从探寻这股异样从何而来。

  现在他知道了。

  这两页日记的笔迹都很凌乱,写得歪七扭八的,甚至许多笔尖用力戳出来的破洞与乱七八糟的划痕。

  他看的满眼都是惊愕,强撑着翻到下一页,动作登时一顿。

  这页纸上写满了“死胎”和“为什么”,深深浅浅、大大小小的字迹交互,繁杂又凌乱。

  看来死胎对江母的打击格外大。

  他保持缄默,往后翻开下一页。

  最开始时,他以为这本日记的记录对象是他,但现在来看,约莫不是,江母在怀他之前应该还怀了一胎。

  新翻开的这一页日期跳转到了两个月后,算是跨度最久远的一篇日记。

  【孩子没了。

  都怪飞秉,是他亲手杀死了我的孩子,我恨他我恨他恨他恨恨恨他。】

  【他去孤儿院领养了一个孩子,荒唐,他以为我想要的是孩子吗?这根本就不是我的宝贝孩子,我恨他,他以为难道这样我就会原谅他吗?不会,我永远不会原谅他,除非他把我的宝贝还给我,我恨那个孩子,凭什么他可以长大、可以长到四岁,我的孩子却还没出生就死在了我的肚子里,帮凶,他们都是帮凶,这群杀人犯,都怪他们亲手扼杀了我的孩子,一切都怪他们,我的孩子明明是活的,他还这么小,被刮掉的时候该有多疼,我的宝贝死的时候该有多疼,他们怎么忍心,怎么忍心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手,我要杀了他,我一定要杀了他,他们都要给我的孩子偿命。】

  从这之后,日记的记录顺序时断时续,连着好几年都是一个疯子在疯狂地咒骂和诅咒,可怜又可悲。

  江昭飞快翻阅了之后的日记。

  如果没猜错的话,领养的那个孩子就是符沉,原文中也说了他是四岁时被领养的。

  江母的癫狂持续了六年,这中间她写满了两个半的本子。

  拿起第四个本子时,江昭的动作犹豫了下,还是选择翻开了日记。

  【我又怀孕了。

  我的宝宝回来了,我就知道,他一定没有死,我一直做梦梦见他,他身上都是血,他问我:妈妈,你为什么不拦住他们,让他们杀死了我?

  我回答不出来,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宝宝,都是妈妈无能,这一次,妈妈一定会保护好你的,妈妈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,不管是谁。

  宝宝,你这次来妈妈身边,是原谅妈妈上次没有拦住他们了吗?】

  【妈妈爱你呀,宝贝。】

  【宝宝,你给妈妈一点反应吧,你想做什么都行。】

  ……

  【我做了很多次孕检,宝宝都很健康,他会呼吸、有生命迹象,也会踢我的肚子。他真的原谅我了,他原谅我了!!!!

  我要去庙里求主持给他算一卦,他这辈子绝对不能再出什么意外,绝对、绝对、绝对不行。

  妈妈总是会保护你的呀。

  你可是,妈妈唯一的宝贝。】

  【主持跟我说,他前半辈子会顺遂健康,但二十岁时命中有一劫难,无解,必死无疑。

  为什么,老天爷,你告诉我为什么,如果是我造的孽,你为什么要给我的孩子,你为什么要让他承受我的报应啊!你这个混蛋!

  为什么死的不是那个孩子?为什么不是他,为什么一定要是我的孩子?

  如果,有人能代替我的孩子去死,该多好。】

  【我找到办法了。

  飞秉找到一位很厉害的算命先生,他跟我说,要是想度过此劫,方法说难不难,说简单也不简单。他让我三步一跪、九步一叩,一直磕头磕到山顶荒废的神龛上。

  飞秉说那座神龛供奉的是一位邪神。

  我不管祂是邪神还是正神,只要祂能救我的孩子,对我来说,祂就是唯一的正神。

  神啊,如果你在天有灵,我求求你,这个头我磕,你一定有好救活我的孩子。】

  【我磕完头之后就晕了过去,先生跟我说,邪神恩准了我所求之事,同意把我的孩子从生死簿上除去。

  先生说,神明已经应允了,接下来他只需要告诉我们方法,就可以顺利地让这个孩子长命百岁。

  先生让我等他一周。

  我等。】

  【先生回来了,他告诉了我方法。他已经算出我的孩子什么时候会出生,到时候,我只需要在医院找到同天出生的男孩,把他和我的孩子调换,再喂他喝下写有我孩子生辰八字的符纸,他便会和我孩子的命格互换。

  先生让我养他到二十岁,只等他死了,我的孩子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上我江家的族谱。

  但是先生说,换了孩子之后,不能私下接触他,否则会被天道察觉。我好不舍得,但是为了我的宝贝,这都不算什么。

  宝宝,你终于有救了。

  不管你要到哪儿去,妈妈永远爱你。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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